美帆8月上旬的公演大獲成功, 下一階段三場演出訂在9月中旬。演出結束後她收到來自各界的祝賀,雷老闆替她在萬豪酒店大排筵席, 宴請戲曲界和廣大媒體, 慶祝她公演成功,順帶為接下來的活動造勢。
她對這位“伯樂”感激至深, 自然不會拂他面子,周末接到他的私人邀請,也欣賞去他位於余山的別墅赴約, 陪他打完高爾夫球,又在別墅內共進晚餐。此時幾位作陪的客人都借故離去了,只剩孤男寡女對面而坐,她有些不自在,但相識以來雷老闆都以禮相待, 表現得雅量高致, 因此她也不曾多心。
吃飯時雷老闆又傾心竭力地誇讚她:“楊老師, 您最後一場唱得太棒了,把袁派唱腔的‘韻味醇厚,婉轉纏綿’發揮到了極致, 我在台下聽得如痴如醉,真希望演出永不散場, 和您一起活在戲裡。”
美帆笑謙:“您太過獎了, 我很久沒登台,還不能很自如地發揮,到第二場才逐漸找到感覺, 希望剩下的三場能有所突破。”
“您能復出是我們廣大戲迷的福分,只有您能帶給我們這麼大的驚喜和享受。”
“您別這麼誇我了,我實在受之有愧。這次多虧您大力支持我才能這麼快登台演出新戲,說起來您真幫了我大忙,我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呢。”
“楊老師別說客氣話,我永遠是您的忠實戲迷,為了您赴湯蹈火都願意。”
雷老闆胖臉生輝,儼然擦亮的金元寶,眼睛裡的光芒能點燃一捆枯草。美帆開始忐忑,她知道這男人對她心存愛慕,前面六場演出場場必到,每次站在台上都被他這種火熱的眼神烘烤,像被剝去衣衫逼視般彆扭。
這個圈子裡財色交易屢見不鮮,她年少成名又有一定的家底人脈,不用做賣笑搏名的營生,這次復出欠了雷老闆一個大人情才放下身段作陪,只求能夠相安無事,聽他不斷道出肉麻恭維便本能地迴避,強笑道:“越說越離譜了,我哪有這麼大魅力。”
雷老闆露出在紅旗下宣誓式的真誠:“您魅力無窮呢,我學識淺薄,都不知怎麼形容才好。”
稍後又提議:“楊老師,我們喝一杯怎麼樣?”
美帆為難:“演出席間我都禁酒的。”
“喝點紅酒應該沒事吧,就喝一杯。”
他熱情相邀,她只得客隨主便。雷老闆離開餐桌去吧台倒酒,悄悄取出一顆膠囊,將裡面的藥粉倒在其中一隻杯子里,再將這杯酒遞給她。
美帆喝下這杯酒,稍後便墮入噩夢,夢裡她被一頭惡狼盡情撕咬,吃干抹凈到骨渣都沒剩半點,一縷幽魂糊裡糊塗飄蕩半天,裊裊還入七竅,睜開眼看到滿室金色晨輝,鳥雀銜來了新的一天。
她掙了好幾次才勉力爬起,腦袋重愈千鈞,曾被汗水濡濕的青絲藤蔓似的纏繞身體,渾身衣物都不翼而飛。
驚訝、疑惑、惶恐如同連珠炮轟去她的魂魄,花容失色間身著浴袍的雷老闆端著咖啡悠閑走來,笑眯眯的好像談成一本萬利的大買賣。
“楊老師,你醒了。”
他的態度比之前更肉麻了,全無顧忌禮數,一靠近就想摸她的臉。
她恐悚地拉住被單往後退,顫聲質問:“你、你對我做了什麼?”
“別怕,我沒有傷害你,我就是太愛你了,一時沒忍住才……”
她已感覺到身體的異樣,腦子裡頓時血肉橫飛,失聲驚叫:“你在酒里下了葯……你□□了我!”
雷老闆是斫輪老手,但看到她這副與眾不同的反應也有些發慌,忙柔聲安撫:“楊老師別激動,我對你真沒惡意,這些年我一直忘不了你,尤其是最近想你想得都快發瘋了,只要你肯跟我好,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。”
他遞出一張花旗銀行的無限黑卡,彷彿一個用骨頭誘騙動物的獵手:“這些錢你拿去隨便花,等這次演出結束後我會繼續出錢給你量身定做戲目,保證把你捧成越劇界首屈一指的名角,讓你去全國巡演,出盡風頭。”
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,獵物該屈服了,美帆卻促成了他的失誤,極度的悲憤牽動她朝著他諂媚的笑臉狠狠甩出耳光,而後掙扎著下床逃走。
“我的衣服呢?把我的衣服還給我!”
“楊老師你冷靜點,我對你是真心的,我們再談談好嗎?”
美帆如臨大敵,不敢做片刻停留,找不衣物就用床單蔽體,踉蹌逃往室外。雷老闆起初甜言蜜語哄她,見勢不對就露出征服者的強橫嘴臉,動手拉拽扭抱。她拚命反抗,抓傷了他的臉和手臂。
反抗激發男人的凶性,為了制服她,他竟用雙手死死卡住她的脖子。她呼吸困難,驚恐萬狀地亂抓亂掐,手指恰好戳到他的右眼珠。
雷老闆慘叫一聲,鬆手捂住傷眼,她腦子裡只剩一個逃字,裹著床單赤腳飛奔,逃出別墅撞見一對晨跑的男女,急忙拉住那妹子哭喊求救。對方立刻幫她報了警,並帶她去物管處暫避。
賽亮半夜下班回家不見妻子,發現她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,忙報警求助。早上9點接到余山派出所電話,說妻子遭人迷、奸,讓他儘快到派出所接人。
他的大腦也遭受了狂轟濫炸,雲里霧裡地來到派出所。美帆穿著女警提供的衣服,披頭散髮縮在一間辦公室的椅子上,臉已被淚水浸泡浮腫,彷彿一顆濕漉漉的胭脂蘿蔔,脖子上還有一圈血紅的掐痕,透露受害時的慘況。
他的心瞬間被剁成肉泥,真希望這是場噩夢。
撲在他懷裡痛哭一場,她講述了昨晚以來的遭遇。她已接受了各項取證檢查,指控雷老闆下藥強、奸,目前警方已立案偵查,後續進展還得等候通知。
她無顏面對其他人,不願回家。他體恤她的心情,找了家酒店暫住。她受了嚴重驚嚇,不敢一人獨處,他只好請大嫂幫他們收拾運送行李。
佳音在電話里聽了個一知半解,急急忙忙趕到酒店,賽亮在套房客廳里接待她。他本是病人,一夜無眠,身心都受到極大摧殘,憑著頑強的毅力咬牙支撐,見到大嫂時剩下的力氣僅夠說話。
得知美帆遭迷、奸,佳音又驚又怒。
“那雷老闆太混賬了,警察把他抓起來了嗎”
“派出所已立案並且上交檢察院,這會兒應該已經批捕了。警方正在收集證據,偵查結束後會移送檢察院起訴。”
“官司能打贏是吧,這種人不讓他坐牢就太沒天理了!”
罪犯是能量巨大的商界強人,手段多多,賽亮也不能預見案情走向,只說要等警方調查。佳音見美帆睡著了,不忍驚動,細心安慰二弟一番後告辭了。晚上將情況告知丈夫,秀明正解皮帶,氣得差點從長褲里蹦出來。
“這人太混賬了!必須抓起來坐牢!弟妹現在在哪兒?我去看看她。”
他籠上剛脫下的T恤要出門,被佳音攔住。
“她不想見人,小亮陪她去住酒店了,我還沒跟家裡人說,你也暫時別提,免得他們擔心。”
他被迫忍耐,心裡火燒火燎,睡覺時氣掉一小撮頭毛,躺在床上不住捶胸口。
“這當女演員風險真不小啊,動不動就被有錢的禽獸盯上,弟妹之前就沒看出點苗頭?沒發現那姓雷的對她有企圖?”
佳音怕他誤會美帆,忙說:“雷天力是追求過她,可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,現在他們已經各自有了家庭,誰能想到那禽獸會起這份歹心。”
此話引出他的長嘆:“有的男人就是這樣,永遠惦記吃不到嘴的肥肉,那接下來該怎麼辦?要打官司嗎?”
“警方已經立案了,大概明天就會抓人,可姓雷的財大勢大,這官司恐怕沒那麼好打。”
“再難打也得打,我就不信他還能買通公檢法?哪怕官司打到北京去我們也不能退縮,絕不能讓家裡人白白受欺負。”
賽亮在治療肝病的藥物以外多加了一粒安眠藥,吃下後方獲得了數小時黑沉沉的睡眠。早上口乾舌燥醒來,去浴室接了一杯自來水灌下,清醒後發現床上沒人,心臟像脫韁野馬狂跳了幾秒鐘,衝出卧室看到沙發上哭泣的妻子方才漸漸止蹄,接著又被抽搐的疼痛控制了。
“你什麼時候起來的?別哭了,再上床睡會兒吧。”
他走過去輕輕摟住她,本不擅於哄人,在這六神無主的時刻口舌更成了擺設,不知如何為她減輕傷痛。
美帆蒲柳般倒伏在他的臂彎里,悲傷深沉似海。
“我心裡難過,睡不著。”
“別想那麼多了,警方已經立案了,會還我們一個公道的。”
他用力抱緊她,想給她安全感,卻催落更多眼淚。
“我真恨自己,怎麼那麼不小心,明知道他有多餘的企圖還接受邀請去他家吃飯,真是自找的。”
“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了,那混蛋明擺著是個慣犯,你不肯妥協他才在陰溝里翻了船。”
“你不會怪我吧?我現在最怕的就是被你嫌棄。”
愧惶地問句似錐子在他胸口鑽孔,他比她更悔恨,責備自己沒能力保護妻子,乃至讓她承受這樣的屈辱。
“別胡思亂想了,根本沒那種事。”
他拍撫著她的背心,目前能為她做的僅僅是陪伴,美帆揪著他的衣襟,悲到極處恨意勃發。
“我絕不原諒雷天力,非讓他坐牢不可。”
她生平沒受過這樣的傷害,誓要讓那衣冠禽獸付出代價。賽亮堅定點頭,然而並沒有十足的把握,他太了解雷天力這個階層的能力,他們的關係網盤根錯節,深入各個領域的上層,為所欲為絕非虛言,接下來必將動用各種花招逃避法律制裁,很可能還會把主意直接打到自家頭上。
他料的沒錯,次日晚間雷天力的律師就領著一名助手來找他調解,這齊律師年約五旬,言行老練,算是他的江湖前輩,講話十分言簡意賅。雙方在茶室坐定,就彬彬有禮地對他說道:“賽先生,我是受雷天力先生委託來找您商量的,雷天力先生說昨天的事其實是一場誤會,他並沒有強迫您太太,一切都是在您太太自願的情況下發生的,並不存在犯罪行為。”
賽亮冷言回應:“警方已經採集了我太太的血樣和其他證據,這種話你去跟檢察官說吧。”
齊律師笑道:“賽先生,您太太也是位名人,這種事鬧開了對她的名譽損害極大,希望您冷靜處理。”
這句威脅讓賽亮心間霎時爬滿毒蟲,攥著拳頭說:“我如果不冷靜就不會答應跟你見面了。”
齊律師若無其事地介紹助手:“這位是雷先生的私人理財顧問張先生,來協助我處理問題的。”
“你們想怎樣?”
那張先生接到齊律師眼色,麻利地打開筆記本電腦,一番操作後將電腦轉向推給他,只見屏幕上是銀行的轉賬頁面。
“雷先生為了向您和您太太表示歉意,願意支付一筆慰問金,您輸入您的賬號和想要的金額,馬上就能得到這筆錢,條件是收回對雷先生的指控。”
賽亮也曾用這招替僱主擺平原告,易地而處才體味到此法的下作,不禁發出一聲懊悔的嘆息,再以眼神鞭打對方。
“你應該知道強、奸這種公訴案件即使受害方接受賠償,控方也不會停止對被告的追責。”
“所以我們希望您太太能去派出所撤案,後續事宜都交給我們處理。”
齊律師恬不知恥的笑容也是他曾經慣熟的,報應二字無聲無息鑽進他的意識,似穿心蓮遍地開花。
他們這個行業辦事無所不用其極,一個弱點馬上被擺盤上桌。
“就我所知您在吉祥大廈的一處物業剛剛遭遇了火災,即將面臨高額賠償,雷先生願意替您化解這場危機,請您也做出相應的讓步,這樣就能得到兩全其美的結果,您意下如何?”
精準的招數著實在賽亮心底攪起混亂,這樣的攻心計他駕輕就熟,使用時從沒考慮過對象的感受。心理弱點被擊中,就像即將渴死的人看到毒酒,明知喝下去會終身殘疾,也耐不住要用它解要命的焦灼。
然而用妻子的清白清還債務,把她的恥辱變作謀利的交易,這麼做了和那些脅迫老婆□□的龜公有什麼兩樣?她不曾背叛過他,他又怎能狠心出賣?前途、錢財是很重要,若與她比較,天平終將向後者傾斜。
他合上電腦,確乎不拔地發話:“回去轉告雷天力,讓他等著坐牢吧。”
剛一起身,齊律師就亮出軟刀子。
“賽先生,我們已經跟事發地點的保安和鄰居交涉過了,他們不會出面作證的,警方沒提取到精、液,單靠現有的證據頂多算未遂,你也是律師,大概能預測法院會如何量刑。到時再申請保釋,根本不存在坐牢一說。您現在意氣用事,既破壞您太太的名譽也得不到實質的好處,不是得不償失嗎??再考慮一下吧。”
這說法很可能成立,強、奸未遂判刑多在三年上下,以雷天力的本事弄一個保外就醫或者假釋並不難。賽亮知道懲奸除惡八成是句空話,以往出於對原告方的同情也會勸他們避害取利,但這次他放棄理智選擇了感情,就算再考慮一百次都會做出相同的答覆。
佳音對內謊稱賽亮夫婦外出旅遊,過了三天,勝利有些想念他們,晚飯時念叨:“二哥二嫂什麼時候回來?這次看來玩得很開心啊。”
秀明和佳音悄悄對視一眼,千金先替他們應答:“二哥平時那麼忙,難得有空陪二嫂出去旅行,當然要玩盡興了才回來。”
她見侄女從上桌起就在不停看手機,這會兒碗里的飯還原封不動,忍不住訓斥:“珍珠, 你能不能別刷手機了,好好吃飯不行嗎?”
珍珠充耳不聞,心思都鋪在手機屏幕上。勝利也在一旁責怪:“她這幾天追劇追上癮了,連微博上的評論也不放過,整天拿著手機不停刷,也不怕視力下降。”
佳音早想教訓她了,伸手喝令:“把手機還給我,不準再看了。”
下一秒女兒倏地蹦跳起來,嘴裡咋咋呼呼尖嚷:“哎呀!哎呀哎呀!”
千金被嚇落筷子,驚道:“怎麼了?這丫頭中邪了?”
珍珠已竄到父親身旁,焦急地向他展示手機上的內容。
“爸爸媽媽,二嫂上熱搜了!”
秀明不常玩微博,看不懂頁面,圍上來的弟弟妹妹已先看清了。雷天力迷、奸女性被捕的消息被多家媒體曝光,美帆也做為新聞當事人連帶亮相。
驚詫像膠水粘在每個人臉上,千金左顧右盼慌張:“這是怎麼回事啊?二嫂被人強、奸了?”
佳音忙讓燦燦小勇夾些菜到客廳去吃,小孩們離場勝利才敢出聲,瞪著烏魚眼說:“這個雷天力好像是贊助二嫂演出的大老闆,二嫂還去他家唱過堂會。”
“這麼說是真的了?二嫂真被他那個了?”
姐弟吃驚時珍珠又看了幾條信息:“是8月16號出的事,二嬸就是從那天起離家的,她和二叔沒去旅行吧,肯定還留在市裡協助警方調查。”
千金察覺秀明夫婦的異色,質問他們:“大哥大嫂,你們怎麼這麼鎮定?難不成早知道了?”
秀明心裡正開展造山運動,還必須裝出四平八穩的家主姿態。
“你們別慌,這事正在處理,那強、奸犯會受懲罰的。”
“我們家怎麼會攤上這種事呢?真是流年不利啊!”
他們讓珍珠快看看新聞底下的評論,呈現出來的輿論傾向令人震憤。
“雷總這是被仙人跳了吧,像他這樣的富豪什麼樣的女人睡不到,根本沒必要強、奸。”
“多半是價錢沒談好,睡完以後女方翻臉了。”
“這女的只是個唱越劇的,人家雷總以前和真正的女明星談過戀愛,各種小花大花都睡過,還差這一口?”
“戲曲界屬於文藝圈,比娛樂圈逼格高啊,不過這女主都三十多歲了,保養再好也比不上二十齣頭的嫩模吧。還是傾向大眾的推測,雷天力中了仙人跳了。”
“這女的正在演出,雷天力還是贊助商,說兩個人之前沒貓膩鬼都不信。”
“可能雷總只想419,這女的想做長線,雙方沒談攏才鬧了這出。”
“單身一人去男人家,還一起吃飯喝酒,本身就有問題啊,雷天力就是久走夜路必遇鬼,被這女人套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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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混淆黑白的言論幾乎佔據了評論的主流,千金不常刷社會新聞,當場氣懵了。
“這些人太壞了,不追究罪犯,卻在受害者身上找原因,他們還有沒有是非觀啊!”
珍珠見得多了,憎惡的感覺歷經彌新:“現在這種人多得是,每次一有強、奸案就有一群猥瑣男出來說是女方先不檢點,活該被強、奸,大清都亡了上百年了,為什麼還有這種惡臭的封建言論!”
勝利這種輕度直男癌也看不下去了,義憤批判:“不止強、奸案,這種受害者有罪論到處都是,一出事輿論都先挑受害者的錯處,揪住黑點使勁嘲,反而不在意犯罪的一方。我看書上說這是一種心理缺陷,好像只要自己不做類似的事就不會遭遇這種不幸。大多數人都靠這心態保持樂觀,相信這樣就能掌控好自己的人生,而不會被某些意外打擊致死。”
“這是什麼變態心理,像這件事根本就是對女性的歧視!二嫂太可憐了!不行我要上網罵這些混蛋,替她出口氣。”
千金要去拿手機,被佳音扯住衣服。
“這麼多人你罵得過來嗎?別給自己找氣受了。”
“那總要為二嫂做點什麼啊,難不成就這麼乾等著?”
“現在沒有別的辦法,只能等法院開庭判決。”
珍珠已看到最新動態:“這個姓雷的都被取保候審了,他這麼有錢,我看打官司也奈何不了他。”
佳音驚忙注視丈夫,泥石流連貫著衝過二人的心田。民不與官斗,貧不與富爭,他們真能靠公理取勝嗎?
她勸住想去探望美帆的家人們,讓他們先別去打擾受傷的人。晚上貴和一進家門就衝到他們房裡叫嚷:“大哥大嫂,二嫂出事了你們知道嗎?”
秀明一臉晦氣地瞅著他:“早就知道了。”
“怎麼不告訴我們?”
“你大嫂不讓說。”
佳音再次解釋:“美帆現在心情很差,不希望有人打擾她,事情還沒有結果,告訴你們也只是多幾個人難受。”
貴和抖著衣襟,熱汗淋漓地叉腰大罵:“這雷天力也算IT界的大佬了,居然明目張胆幹這種事,真是無法無天。二哥什麼態度?他現在陪著二嫂嗎?”
他近日因蔣先的威脅持續頭疼,今天個人煩惱給美帆的遭遇讓了位,聽說二哥正守著二嫂,忙說:“二哥這次可不能認慫啊,必須跟他斗到底,我們得支持他!”
秀明不耐道:“那還用說,自己的老婆出了這種事還忍氣吞聲就真成活王八了。”
佳音憂慮:“可是我聽他們說真告贏了對那畜生的傷害也不大,他有錢,判刑也能保釋。”
“怎麼不大?”貴和甩出一支強心針,“這兩天他們公司的股價暴跌了16%,至少損失了上百億。”
“真的?”
“你們看新聞就知道了,他們公司去年剛在美國上市,雷天力是最大的持股人,公司股價走勢跟他的個人情況有很大關係,出了這種負、面、新、聞投資者當然會謹慎。”
這大快人心的消息刷新了秀明的表情,捶掌大聲叫好:“那真是太好了,這禽獸就是該遭報應,希望股票再跌狠點,最好跌得他傾家蕩產!”
貴和也很關心美帆的近況,問她何時回家。
佳音搖頭:“不知道,她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平靜下來,這期間你們都別去打擾,不然會給她壓力的。”
她只能管控好家裡人,對轄區以外的人事無能為力。美帆的父母已聞訊趕來申州,母親蔡良娣見面就抱著她哭嚎咒罵,又讓她也淚流不止。父親楊建業陪著心酸一陣,將賽亮叫到客廳問話。
“小賽,警察那邊怎麼說?”
“案件已經移交檢察院了,下周就向法院起訴。”
“有把握贏嗎?”
“……嫌犯很狡猾,作案時使用了安全套,事後又清理了現場,警方沒能採集到精、液和監控視頻,只在美帆的手指甲里提取了他的DNA樣本,再結合美帆的血檢,能證實他有下藥迷、奸的企圖。”
“企圖?壞事已經干成了,怎麼只能證明企圖呢?”
“法院判決講求證據,如果證據不足,最後可能會按強、奸未遂量刑。”
“這還有沒有天理了,這樣的畜生就該槍斃!”
儒雅的岳父登時惡鬼上身,一雙調弄絲竹的手蜷曲成雞爪狀,恨不能當場撕碎什麼。
賽亮剛勸他消消氣就挨了一記霹靂。
“我能不氣嗎?我就這麼一個女兒,從小到大當寶貝疙瘩養著,出了這種事我連殺人的心都有!”
他本不打算沖女婿撒氣,妻子卻出門就地取材,撿起他的話辱罵賽亮:“就是!賽亮,你是怎麼保護帆帆的?怎麼能讓她出這種事?狗也會護好自己碗里的食物,你連狗都不如嗎?”
賽亮和美帆相識以來就被這位岳母任意欺凌,這潑婦就是老虎頭上的虱子誰都惹不起,因此吞聲忍讓是他的不二法門。
楊建業知道女兒和女婿一條心,為難賽亮就等於為難她,忙勸阻妻子:“你不能怪小賽,他又不是帆帆的貼身保鏢,總不能二十四小時跟著她。”
蔡良娣不發火也愛隨口擠兌人,如今氣迷了心更任意發揮,指著賽亮鼻子問責:“他是帆帆的老公,怎麼能放心老婆一個人出去應酬?中途也不打電話問問,幸虧帆帆逃運氣好,從魔窟里逃出來,再晚一點說不定連小命都沒了!賽亮,你當初怎麼跟我立的保證?信誓旦旦說會照顧好帆帆,結果讓她遭遇這種事,要是你稍微有點能耐,能在事業上支持帆帆,她還用得著跟那些土豪打交道嗎?就算打交道,對方知道她有個厲害的老公也不敢把她怎麼樣!說來說去都怪你沒用!”
賽亮馬蜂窩般的心臟七零八碎,岳母粗暴蠻橫,說的話卻句句在理,他是很沒用,奮鬥十幾年也沒能成為配得上妻子的男人。
楊建業看妻子伸長爪子,怕她趁怒動手,使勁拽著後退:“好了好了,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?小賽心裡也不好受,你就別再給他們小兩口添堵了。小賽,你去陪著帆帆,我和你媽出去透透氣。”
賽亮聽從吩咐,黯然走進卧室,美帆正捂嘴偷泣,見他來了急忙爬到床沿拉住他的手,心疼溢於言表:“對不起,媽媽又罵你了吧?她剛才也罵我了,我不敢出去勸她,怕越勸她越生氣。”
他被挫敗感碾成粉末,已疲於應對。
“沒事,你別擔心我,好好休息吧。”
扶妻子躺下,記者的電話又來了。這幾天各路新聞工作者挖空心思地查找他們的聯繫方式,爭搶一手諮詢,這次這個小記者運氣不好,正撞在賽亮的火山口上。
“我們不接受任何採訪,再打騷擾電話我就報警!”
美帆連日來聽慣他溫言細語,這聲爆炸般的咆哮似火雷震碎了她的肝膽,丈夫一直在壓抑怒氣,不僅僅對外人,也有可能是針對她的。